第四十章 白雪皑皑

敢問路在何方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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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步一个雪印,我们往村子回去。我甚至在想象着,舅妈在厨房里弄起冒着蒸腾热气的一锅,看见我们回来,是怎样的情景。

    回头望着从山林之中穿插出来的脚印,像一条长长的曲折线。

    回到村子里,我们没有直接回家。而是背着周叔的尸体回到了他家,周叔无妻无子,但是还是有一些朋友的。因为尸体已经很久了,所以我们通知了他的一些很要好的朋友一起把葬礼办了。

    尸体换上寿衣,下棺入土,就是这么简单。生命很脆弱,稍微不留神就没了。

    站在周叔的坟前,我没有哭,也没有流泪。而是在周叔的碑上刻下了两行字:

    他说支那林的雪漫天飞舞,却不知他走后那里再也不会留人。

    就这样,一个生命入土为安的同时,另一个生命在世界的另一边悄然而起。

    之前,我还在想怎样表达这种悲壮。但其实,有些东西本生就有,只是要我在发掘,我在看一个电影,用笔把这个电影记述下来,这种感觉对于每个人都是不同的,所以并不需要刻意的去表达,不是吗?

    我和舅舅,陈锦凡,三个人。背着巨大的登山包,像三个野人一样。回到了家门口,舅舅不在,院子里的雪没有人扫。但是进入院子的时候,来到正房门口,却听见里面响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。

    这声音瞬间听得我面红耳赤,怎么回事?舅舅手里拎着的登山包瞬间落在了地上,因为他清楚这声音是谁的。

    我看见他的脸一瞬间就红了起来,艰难的步伐推开门迈了进去。我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尖叫,还有一个男人害怕的叫声。这就是人性肮脏丑恶的一面啊。

    陈锦凡,去拦住他。舅舅的性子刚烈,我能猜出他会干什么事情。

    我闭着眼睛,可是我不想去阻拦啊!

    陈锦凡,去拦住他,拦住他。我大喊道,陈锦凡却说:人各有命,各安天定。

    十分钟后舅舅出来了,他的双手和身上沾满了鲜血,就这样舅舅杀人了,这和在支那林里不同,因为那里是一片没有人迹的森林。而这却是一个文明筑造成的社会?呵呵。

    自首吧。我对舅舅说,因为这就是果,谁也逃不掉。

    舅舅点了点头,我们三个来到了侧房里,坐在炕上,因为这里很干净。

    明天早上去自首,我说。舅舅恩了一声,眼泪流了下来,流在胡渣儿里,又流了下去。他承受了太多,自己的好兄弟死了,而妻子又和另一个哥们,舅舅是一个有自尊心的人。他和我不同。

    晚上,我们三个躺在炕上,柴火噼里啪啦的烧着,很是热乎。这么长时间以来,终于迎来了一个温暖的被窝,然而在我晚上睡着的时候,做的却是噩梦。我梦见舅舅跪在血里,问我:小明,你知道舅舅属什么?

    知道,当然知道了。我看见的是我童年的时候,那是一个顽皮的小孩。

    舅舅属牛嘛,像老牛一样,哞哞哞。哈哈。我依然调皮的笑着。

    那好,那就把舅舅放在牛的棺材里吧。舅舅低沉着说着,抬起了头。嗷的一声我就从炕上坐了起来。

    第二天早上,我最不愿意最不想看到的,还是发生了。

    舅舅死了,猎刀插在心脏上。我做噩梦惊醒后看到他不在身边,觉得大事不好,就前堂后院的找,结果是在老祖宗们的祠堂里发现他的。

    他跪在那里,跪在列祖列宗前。

    血流了一地。

    我先给王丹打了电话后,又给当地警方报案,因为我怕当地警察会搬弄是非无中生有。但是幸好是我多虑了,警察来鉴定完现场后,也懒得管,刚立了案第二天就结案了,判断了是杀人后畏罪自杀后就离开了。把王凤斌的尸体带回了还给了他的家属。然后让我们把舅妈和舅舅的尸体自己安葬了吧。

    我突然想起,在水库湖边,王明卜对我说的话,他说相信舅舅回来后,一定会杀了王凤斌的,他还说,小明,你是个好人。每个人都有两面,善的一面和恶的一面,你说我应该恨他还是爱他?

    哈哈,他到死的时候,用的都是王凤斌的面庞,陈锦凡告诉我那是易容术,那么他到底是谁呢?

    真是个谜。

    舅舅被放在了那个画着牛的棺材里,埋葬的时候我也是把他和舅妈分开埋得,因为我知道,从那一刻起,他们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。

    我突然恍然大悟。姥姥死的时候,被埋在画着鼠的棺材里,因为他属鼠,舅舅死后,又放在画着牛的棺材里,因为他属牛。那么还剩下的棺材,除了父亲和李叔的,还有龙,虎,蛇,兔,这四个生肖代表着什么?

    难道,舅舅和姥姥的死,都是注定不可避免的?那么剩下的这四口棺材的主人,又是谁?

    我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,我先是想到了自己的生肖,我属狗,所以看来这四口棺材不是给我准备的。还有一口棺材画着鼬,我突然想起来有一天晚上陈锦凡自己躺在棺材里,还问我合不合身,难道。

    难道陈锦凡也注定会死?

    我的胆子突然变得好小,我好害怕。我给王丹拨过去电话。

    喂,王丹,你到哪儿了?王丹那边的信号不太好,她问我怎么了,说大约凌晨两点钟就会到,我说没事,你属什么?

    我属兔啊,怎么了。王丹打了个哈欠,说。

    我的心脏扑通一下,险些爆开,难道这些注定会死的人里面,有王丹一个。不会吧,世界上属兔的人那么多呢,怎么就会是王丹呢,是我想多了,别多想了。我自己安慰自己道。

    电话挂断后,我坐在院子的小木墩上,陈锦凡见我不睡觉,也盘坐在我旁边的雪地里。整个世界都是大雪的味道。

    我仔细想着,仔细想着身边的每一个人,仔细想着这些棺材到底是给谁准备的,但是可能是因为我太慌了,所以我始终想不出来。

    就这样,硬生生的坐到了凌晨一点多,院外突然被汽车的大灯照亮,响起了两声喇叭声。我激动的心脏砰砰直跳,走出去,看见王丹从车上下来。她踩在雪地上,小脸冻得冰凉,看着我,穿着一身冬装,但还是那样的凉和美。

    不行,不管是谁。我都不能让这场悲剧在进行下去,一直以来,我不明就以的走在庐山之中,没想到他们的死竟然就是注定的,周叔的死,舅妈的死,以及王凤斌黑衣白衣等等等,都可能只是为了这场戏而作出的铺垫和嫁妆。

    这九口棺材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十字路口,我不相信是平白无故的,那么这背后隐藏着什么?

    第二天早上,我让王丹和我回去,回到那个落寞的城市里。不知道那里的雪大不大,但是我突然想起来一句话,那是谁对我说的来着?一切皆有因果,有因才有果。

    而经历了这些,我恍然大悟,如果说这就是果的话,那么因,就是那个埋葬了多少亡魂的阴斋啊!

    因从何生,果从何起。这一切,不管是因为什么,不管是不是我李小明的过错,不管怎样。从前的人已经去了,可我不要让现在的人,在因为我而死。

    我不想让他们一个个的从我身边离去。

    上车的时候,我问陈锦凡,你要和我走,还是?经历了这么多,我懂得了顺其自然,因为也许顺其自然的结果不是最好的,但却是最安心的。

    陈锦凡那双眼睛十分坚定和清澈,他说:江南未去,冬河未死,我在这里等你,我的命在你的手里。我相信你。

    我点了点头。汽车行远,我回头看着,这苍白的雪原上,站在那里目送着我的陈锦凡。

    他本应是一个自由的行者,却成了我寂寞的化身。